“你可以联系我啊,有什么事情我转告给师父。”阿布热西提倒是很期待葛云雀给自己交代任务,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儿,但信不信任他又是另一回事儿。
葛云雀硬着头皮笑了下,她没好意思说,早已经把这个热衷于让她帮忙点小程序游戏复活链接和拼夕夕砍一刀的少年给屏蔽了,消息都是随缘看的。
麦麦提敏家族传下来的手作丝绸工坊面积不小,绕开水泥台,在另外一个房间里,是专门用来煮茧的。一个头戴上圆下方红色小花帽的维吾尔族老妇人盘腿坐在锅边,身下是垫了好几层厚实布料的垫子,特制的铁锅里煮着许多汤圆一般胖乎乎的蚕茧,下水之前这些蚕茧就已经被烘干死亡。
她左手边接的自来水管和塑料桶,靠近右手边一侧的锅边立着一个“A”形工具,和纺车是一体的。
葛云雀叫她的时候,老妇人用熟练的动作从锅中抽出雪白的蚕丝通过轴承,往下是另一个女工人负责的区域,转动一个高约一米的圆轴纺车,为了蚕丝不断,两人必须要配合默契。
一旁的木架子上晾晒着抽出的生丝,现在摸起来还很硬,经过之后的水煮后,就会变得很柔软,她们会在煮的水里放一些产自当地杨树的一些特殊物质。
“图罕姨,我来帮你。”葛云雀很喜欢这个维吾尔妇女,她觉得对方很慈爱,就像自己远在家乡的母亲一样,总是有空就过来帮忙。虽然作为外行人帮不上什么,但她仍旧乐此不疲。
安妮图罕很欣喜,双眼一下子明亮起来,情不自禁停下了手,起身拉着她在垫子上坐下。
“我从街上过来的时候看到好多游客,聚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的,可真热闹。”葛云雀帮着她一块儿抽丝,20到30个散茧捆在一块儿,变成一个纱线,这些纱线绕在一块儿会形成一个纱桶。
“可惜这些外地人来得迟了些,不然就能赶上我们的‘清泉节’,妇女们边敲手鼓边演唱木卡姆,那才叫做热闹!”
葛云雀默默地想,她这个外地人也没赶上“清泉节”,真可惜。
两人说了会儿话,趁着葛云雀还没有走,安妮图罕去休息的地方取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里边是她专门织的丝绸披肩。“你跟萝珊说,她的婚礼我没有办法过去,但是我会祝她和她的丈夫永远幸福。”
提到萝珊,那个漂亮的哈萨克女孩,安妮图罕深邃的眼眸变得哀伤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丈夫麦麦提敏和萝珊的父亲起了争执,她也不需要这么为难,两家人虽然是不同民族,可在同一个村落里生活了几十年,向来都是和和气气的,竟然因为一件小事儿就闹得要绝交,光是想到就让人眼睛发酸。
至少要用掉2000根丝线,牛角梭子要来回穿梭40次,才能织出一厘米见方的绸缎,安妮图罕花费一个月的时间才织好这块艾德莱斯绸。
“我一定会把这个亲手交给她的。”葛云雀知道这份礼物背后的心意有多重,忍不住回握住她的手,语气轻柔道:“萝珊姐姐是个好姑娘,她会明白您的心意的。”怕安妮图罕难过,便赶紧转了话题,“对了,最近文旅局那边在筹备传统工艺工作站的成立,他们那边的工作人员邀请麦大叔十九号去趟市里参加活动,麻烦您跟他说一声。”
“好,我让他早些做准备。”顺利把礼物送出去,安妮图罕松了口气,幸亏这个汉族姑娘来了,否则她还不知道该找谁去送东西。工坊里的小伙子们可信不过,嘴皮子都不严实,‘男儿没有智慧,等于马没有嚼子’,阿布热西提就是一匹没有嚼子的马,不等她把披肩送给萝珊,只怕这事儿早就传到了丈夫耳朵里。
葛云雀将那个精美的纸袋小心拎着,离开的时候特意绕开了麦麦提敏,她知道这个固执的维吾尔大叔心里火气还没消,要是看见这份礼物,肯定要大发雷霆的。她挨一顿骂倒是好说,反正年轻人脸皮厚,万一牵连了图罕姨就不好了。
八月末,日光漫天,盛夏的闷热催熟阿勒屯街边的各种果树,枝叶繁茂下的无花果和成熟得恰好的紫红桑葚,掉在地上经来往路人鞋底踩踏后,留在地面沥青一般的痕迹。
回去的路上,葛云雀小心翼翼,像是身上揣着巨款,最近村里提交上去的项目审批过了,施工队在为街上的房子搞装修,才动工没多久。她听见挖挖机的声响,担心路上不平稳,赶紧换了条路走。
“你说是这个好看,还是那个好看?”一对年轻男女在街边的小摊上挑选小物件,男的二十来岁,个子瘦高,身板笔直,撑着一柄紫藤花纹样的遮阳伞,伞下的女孩一头棕色长卷发,两人均是背对着身子,看不清模样。
但很奇怪,葛云雀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是谁。
怪不得俗话说‘化成灰都认识’,她小声念叨一句,没作犹豫,转身打算往回走,看了眼被挖的坑坑洼洼的路,无奈回来了。好在对方始终没决定好买什么东西,那柄紫藤花遮阳伞将两人与外界短暂隔离。
“今早我可给自己占卜过,幸运满级。”葛云雀给自己鼓劲儿,快步走过,没料到青年突然掏钱结账,那柄紫藤花遮阳伞朝着她脑壳挥来,peng地一声,撞了个结结实实。
真是打得好不如接得好……
葛云雀头晕目眩,一时不备整个人往后跌了下去。